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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同年齡的孩子用不同的語言表達,低年級以最白話的方式,中年級加些語詞,高年級則增加成語運用。

不同年齡的孩子能談的內容也異,低年級以宣導的方式教導愛父母,中年級要學懂同理心,高年級則多增加心理層面。

學校的教育所規劃的課程,因其制度不得已多以升學為主的課程安排,中低年級不論,在高年級的課程中我所教授的課程內容不是主要的考試科目,因此,我的互動及活潑方式讓孩子們接受度還不錯,除了沒有成績的壓力強迫學習,更重要的是我重視孩子的發言權,讓他們暢所欲言,不加以評判只是引導,我傾聽他們的聲音,一如我一貫傾聽朋友的心聲,把孩子如朋友對待。

我希望能給他們的是一種可以放鬆及宣洩的機會,從他們心裡所流露出的語言中試圖把在潛游在邊緣的孩子拉一把。我不是個喜歡給答案及強迫他人接受我的想法意見的人,而是個喜歡問「為什麼」的人。我喜歡聽人說話,「為什麼」三個字如一道門栓,開了閘門的種種情緒如洪般渲洩。

一日我們玩著「救援熱線你和我」課程單元,二十四個題目裡我最期待的題目:「叔叔覺得人生無趣,活著很沒意思。」卻躲在第二十個題目才被抽出,而這個題目我們花了四十分鐘仍沒有談完,下課時孩子們圍著我仍繼續剛剛的題目,一個個本該無憂無慮年紀的孩子個個都哭紅了眼,淚眼訴說他們的心事。

一個很簡單的題目,卻觸及了孩子們內心深處,一片安靜中我問:「曾經想過要自殺的人請舉手。」三十一個孩子,舉手二十六個,十二歲的孩子。

願意在課堂分享有自殺念頭的原因,大部份很單純的是受不了被父母責罵,要不是考試考差了,還有一位男同學說他辛苦存了一筆錢要想買一個黑白色哆啦A夢的玩偶,結果晚了一步被買走了,氣得想自殺。一位白淨秀氣的女學生,在課堂上是安靜無聲的孩子,用了最大的勇氣說:「都沒有人要跟我做朋友,沒有人要跟我說話。」伏在桌上低聲哭泣。

「同學們請伸出友誼之手,每個人都需要人陪伴,都需要朋友,需要有人聽我們說話,孩子,妳抬起頭來,妳長得如此清秀可愛,每個人都喜歡跟妳當朋友,沒有人走向妳、沒有人與妳說話,妳為什麼不主動走向他們、主動和他們說話呢?」

還好活著,否則我們不會在這個時間認識,不會在同一間教室共學,孩子,還好活著,否則怎麼有機會體會人世之中的痛苦與快樂呢?還好活著,否則你怎有機會看到四處都有販售的黑白哆啦A夢?還好活著,否則怎麼有機會再次嚐到考試一百分的甜蜜滋味?還好活著,否則怎麼有機會知道父母是愛你們的,是為了你們好才責備你們,還好活著,真的,還好活著。

無法在課堂上公開說明想自殺的同學可以私下找我談。

下課鐘聲響起,我被團團圍住。

說著心事,個個紅了眼眶,淚如雨下。撫著一個個渴望疼愛的臉龐,淚流了,心該清明,一雙雙晶亮的眼睛專注看著我,我什麼也沒說,只是當個聽眾,然後,擦掉清秀臉龐上淌著的淚,再給個擁抱。

還好,活著。小美說。

『爸媽吵架,吵得好兇,吵什麼我不知道,我和弟弟躲在房間不敢出聲,從門縫看著爸媽吵架,後來媽媽回房間之後提著袋子就出去,爸爸氣得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我好難過,我怕爸媽要離婚,我好怕我沒有媽媽,如果沒有媽媽我還不如死掉算了,然後,我就走到公寓樓頂,我站在頂樓五樓往下看,覺得死掉後就不會痛苦,就在我想要跳的時候,我看到我媽媽的車子開回家,我興奮地一直跑下樓去抱著媽媽。我差一點就自殺了。』

 

還好,活著。小敏說。

『我爸爸得了鼻咽癌,現在都在做化療,每次看爸爸那麼痛苦的樣子,我也跟著好難過,不知要道如何幫助爸爸,有時我好想替爸爸痛苦,代替他死掉,也許他就不會這麼痛。』

 

還好,活著。小華說。

『我的阿媽去世時,我好難過,從小阿媽就好疼我,那天我們送阿媽時,我看到阿媽時我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,一直哭,一直哭,我好想也死掉跟著阿媽一起走,這樣阿媽也不會那麼孤單一個人走。』

 

還好,活著。我說。

自殺念頭我又何嘗沒有?拿了美工刀試著在手腕割,腦子裡卻轉出平常被劃了一小刀就痛得哇哇叫,劃這麼深又長不是更痛?算了。站在樓頂想往下跳,可我懼高,往下一看我腿都軟了那有氣力往下跳?算了。跳海?跳河?身體會浮腫難看,算了。出個意外車禍,還可以給家人留下保險金,可是,如果沒死成變成半身不遂,那不是更慘?算了,算了。沒一個好的,來個壽終內寢才是最好的方式,既安詳又甘願。

膽小鬼沒有膽子自殺,那麼就來壯大求生意志,好好活著,享受人世的喜怒哀樂與愛恨痴怨。我既老又皮,賴活於世,看著一個個正在茁壯成長的孩子,我希望自己可以當那雙拉他們一把的手,更希望自己能如甘露,點滴孩子欲萎縮的成長心境,給予滋潤與安慰,以免他們「勇敢」結束生命,什麼都來不及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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