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樸樂活

夏日午時在喧嚷的高雄女中體育館內，節奏輕快的音樂透過放大的音箱，貫穿耳膜直達心臟，繃得心口發脹。舞台上的舞者揮動雙臂、擺動雙腿、扭動腰身，揮汗如雨完成一連串設計的熱舞。

站在台下的我，太久沒接觸這樣重且快節奏的音樂，一時還真不能適應，腦子轟轟叫，雜亂胡了一地，可隨著音樂的變化及調整心律，慢慢地我竟跟著音樂擺動、跟著吶喊，給舞台上的表演者一個鼓勵，也給自己一個放肆喧洩的機會。我像個配合度高的FANS。

我的外甥，那個我婚前總老黏著我，為了啟發他的閱讀樂趣，未婚的我買了兩大套價格不貲的繪本故事書，他總要我唸故事、要我幫他洗泡泡澡、要我帶他坐大客車、要我陪他畫畫、會隨手拈來四格的幽默漫畫的小小孩，現在他也站在舞台上，隨著音樂跟著節拍熱舞著……。

我看著他……，明明熱鬧非凡、明明歡樂無限，怎麼我的眼眶泛紅？

這個孩子我陪著他好多年，可是，我從來不覺得他是大人了，而且他就學以來，一直很優秀，書照唸，《狼圖騰》《達文西密碼》即是他推薦我閱讀的課外書，籃球照打，熱舞照跳，畫圖不間斷，書法日益精進，每天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小時用，可個子拚命抽高，長手長腳的，喉結冒出，嗓音變粗，見了我腼腆小小聲的叫：「阿姨」。

當我隨行教書的外子同住墾丁的那年，他們兄妹倆暑假之期也跟來小住了一段時日，帶著他們上山下海的四處走走，陪著他們在情人灘旁的涼亭，我讀著書，他們專心的畫畫，樹與海還有天空皆納入他們畫裡，日烈無雲，海風吹拂，竟不覺暑熱，是心境的安寧嗎？畫好了畫，外子給了修正的建議，優秀如他們並不是自大的孩子，他們謙和的接納，因此有了更大的進步空間。

過年時老姐發紅包給小兒小女並賞了個吻，我要求比照辦理，已識男女之別的外甥滿臉通紅的閃躲，終究躲不過這個軟硬兼施的阿姨，硬著頭皮把臉給湊上，全身僵硬被我給吻了。以前老摟著我脖子偷親我的孩子，現在卻連手讓我牽都會紅了臉。真的長大了啊！這孩子。

我一直沒忘記一個記憶裡的畫面，有個小男孩肩上扛著姥爺自製同他一般高的木槍，站在阿公店水庫跟堤防旁軍營站崗的軍人互別瞄頭，小男孩晶亮的雙眼透射著自信不屈的光芒，閃閃爍爍地……。他說他以後要當阿兵哥。

現在呢？願望隨時在改，志向一直在變，前段時日喊著要當牙醫，再來呢？當什麼都好，最重要的是仰不愧於天、俯不愧於地，做個堂堂正正的人！但，在這個詭譎多變城府心機的社會，會不會難了點？

我不會忘記…那樣的…眼睛。來自一個謙遜不驕傲的孩子。

他的時代、未來正在啟動，向遠方、向世界伸出觸角，向前......。

「要一直這樣啊！孩子！那是你所能擁有的童稚般天真又好奇的眼眸。是你的特質。我業已失去光彩的眼睛，被環境被現實蒙上一層厚重的灰塵，有一天當我走到生命盡頭，流下的淚願能洗淨一生的污穢，帶著清明的雙眸安穩無悔的閉上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