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八月,空氣飄盪著使人窒息的悶熱,揮不去的汗熱,躲不過的酷炙,人曝曬於陽光底下彷彿隨即蒸發,使人只想躲在冷氣房裡避開陽光的荼毒,一牆之隔將近溫差了十度。

程文退伍後積極求職,頂著南部特有曬了會痛的陽光走進面試的公司,肩上耀著亮晃晃的反射陽光,戴了幅咖啡色塑膠框眼鏡的程文,斯文帥氣的外表,沈穩自信亦皆展露無遺,特意著清爽白色的棉質襯衫,乾乾淨淨的靦腆端坐著。接待他的是位笑容甜美的女孩,客氣地說:「請您稍等,面試主管馬上過來。」

 

面談過程很愉快順利,隔天即通知錄取,程文蓄勢待發的企圖心,對工作的熱忱與期待,閃耀在他光燦自信的面容,未來正在啟動,一切皆可攤在陽光下,任憑烈日灼身仍覺無謂,前程似錦鋪展美好。

 

第一天上班程文早早報到,那位笑容甜美的女孩帶他到應屬的辦公室,後來才知道大家叫她小維。公司裡每個人都疼愛小維,小維的純真自然不造作,讓辦公室的每個人都喜歡她,隨時都聽到有人「小維!小維!」的叫著,可見小維的好人緣。

 

人與人之間有緣即情生,況且小維的溫婉甜美,總令他不由自主地偏移,往有她的方向而去。猶如向光性的向日葵,依循生命軌跡通往幸福。

 

小維個頭不高,染了一頭淡褐自然的捲髮,輕軟搭在肩上,齊眉瀏海將雙眼襯托地明亮,小巧高挺的鼻樑,溫溫軟軟的雙唇,怎麼看都是惹人疼愛的女孩。尤其笑起來臉頰旋起的兩個小酒窩,看著她往往令人神迷,他也就這般沈迷無法自拔。

 

每日上班的精神從小維的燦爛微笑開始,朝氣及工作動力隨即而生。可他壓抑了自己的如洪的感情,鎮日圍著她而轉,隨時出現在她的身邊,鬧著她,逗弄她笑燦如花。小維鎮靜如儀感受著他的一切,心細如她怎會不察他的舉動,只是維持著友好關係;每每看著小維,心頭卻一拳拳被痛擊,那樣地痛徹心扉!

 

因為小維身邊早已有了人。

 

工作接觸頻仍,日日的相處,感情怎能斷?況且她的善解人意與溫柔,像一片寧靜的海洋,徜徉其中怎忍起身離去?

 

寂靜的夜,墨黑天空群星閃爍,孤坐頂樓,仰天而望。「思念一個人非得弄得悲情不堪嗎?動情於她只是場折磨?那一顆星是我呢?小維呢?此刻她是否依偎在他的身邊?」「小維…小維…小維…」心裡默默喊了千百萬次,可小維聽得到嗎?黑夜中,點燃煙,任由火紅煙頭緩緩燃滅,燒灼了手指才驚覺,抬頭望向東方魚肚白,已入凌晨時光,天色明暗曖昧,竟似自己的人生,因及思念,紅了眼眶。

 

「小維,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?」終於鼓起勇氣。小維低頭不語,默默地做著手邊的工作,心卻移動了!「怎麼會?怎麼可以?為什麼會有答應他的念頭?」心頭一驚!抬頭看著他眼裡的誠懇與期待,程文的模樣一點一點地放大,佔滿了她眼前的視線,背景的圖像矇矓模糊,程文竟似站在濃霧當中,只剩他一身光亮。小維不由自主地緩緩點點頭。

 

電影散場,程文牽了小維的手,她些微的掙扎,還是給他握著。入冬夜冷,那晚下了點雨,幸好雨勢停止,車子停妥後站在看台,霧氣氤氳迷濛,不太繁重的螢光點燈說著它的孤寂,天空星星躲在雲層後面,北斗七星依然堅守崗位,吹著含帶濕氣的冷風。

 

小維略略發抖著說「好冷哦!」,程文勾著小維的臂膀,想給小維溫度,他滿腔的熱情早忘了外在環境的冷度。

 

「程文」小維輕輕喚著。小維百般思索怎麼開口,但若沈默逃避,只怕傷他更深,歡喜與愛情畢竟是不同的路線,若不澄清說明,隱諱著曖昧不明,加深了清朗的困難度,不該如此的,雖然,心裡明白程文的好,但,一切太晚,不被祝福的發展寧可就此打住。「怎麼?還冷嗎?」「我們這樣不好!」「程文,不是你不好,而是他沒有不好!」小維說話時呼出熱氣,遇冷凝結成淡白霧氣。

 

怎麼溫度驟降?突然好冷好冷,這樣的冷從腳底往上竄,直達心窩,程文打了個冷顫。原來,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!這樣的直接殘忍?怎麼可以?抬頭望向星空,怎麼連北斗七星也躲進雲層後了呢? 將小維平安送回家,程文一路行車,夜深的城市,異樣平靜。怎麼一路綠燈?怎麼車外霧氣這麼重?還是車窗生霧?老看不清楚?程文眨了眼…兩行淚滑了下來……。

 

車中音響正播放…… 「…我怎麼做,你都拒絕…我來到寂寞邊界,愛已失竊,心在淌著血,男人的無盡傷痛都鎖進黑夜…寂寞邊界傷心人還有誰……結局只剩兩行淚……」

 

這樣的結局不是早該預料的嗎?小維是個善良的女孩,程文的中途插隊或許激起小維心中漣漪,但已存在的男友真心真意又豈能忽略,心知肚明的程文,除了遺憾,沒有任何怨懟,反之更為小維的堅持而心生佩服。

 

「小維,祝福妳!」愛一個人不是強迫她在身邊,而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。「在錯的時間,遇見對的人」也只能感慨命運的捉弄。

 

友誼能比愛情長久,程文與小維早夭的愛情,已昇華為友情,彼此互相鼓勵及支持。縱使深夜未眠,小維的倩影仍縈縈纏繞,但程文已學會將思念轉換成動力。

 

小維的笑容,程文仔細貼放在內心深處,久久不忘……。

 

程文的愛情在暑夏開始,冷冬結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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